西彭:另一个世界,另一处家园

十多年前,我还在念小学,每到寒暑假我都会去西彭,上我二妈家玩上一两周。

从鱼洞、朝天门或是毛线沟出发,不管从哪里前往西彭,在我儿时的印象里都好远好远。

沿途不知道停靠了多少陌生的站点,也不知有多少陌生的人上车又下车,客车颠来簸去,让人昏沉而恍惚。当客车驶近西彭边,我在恍惚中往窗外一瞥,霎时便了然自己身在何处,西彭是另一个世界。

快下车时,主路两侧是红褐色的联排民居,大概6、7层楼高,房顶是人字形。

主路被参天大树遮蔽,以至于光线昏暗。

大树的树叶不是椭圆形,是不规则的类似枫叶般的形状。

这里地势平坦,道路平直,民居排列规整,跟鱼洞、长生桥、南坪、解放碑都不一样。

这里有一个超大的体育场,在别处我都没见过。

体育场边能打乒乓球,我在这里碰见一个大叔,每天晚饭后他就教我打球,陪我练基本功,让我不要心急,别想着一拍就把对方扣死,要循序渐进。他是我的乒乓球老师。

我打球时,二妈就在体育场上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在跑道上走圈儿,从头顶寥廓天空的亮蓝色走到暮蓝色,到暗紫色,再到我拎着球拍跟她回家。

从体育场到我二妈家不远,就几步路。

以上这些,就是我所有关于西彭的童年记忆。西彭变了吗?十几年后的今天,这些记忆还能拥抱实在的物件吗?西彭还是一处家园吗?

不返回西彭,就不能得到答案。

我从红旗河沟出发,乘公交前往西彭。我打算抵达后先去体育场——那个我记忆中西彭的地标。

打开手机地图,看了看西彭,一眼便注意到了地图上的大面积空白,除了那个体育场,我想不到其他可能,放大再看,第一次我知道了它的名字——西彭体育场。

然而当我一走进西彭的街道,我的目光就开始离散,被各式景观吸引以至于东奔西走。

● 再回西彭

回到西彭,首先与我重逢的是西庆路与大同街——这两条街道让我眼花缭乱,它们颇具规模且分支多,楼巷、过道、阶梯散落一地,忽左忽右、忽上忽下、忽明忽暗、忽宽忽窄,让人在迷失中沉浸,在惊奇中迷茫。

西庆路

西庆路民居和停车场

民居街巷

象棋在西彭的大街小巷都很流行

一处天井式民居

迷迷糊糊,我被阴影拉进西庆路一处楼间巷道,穿过黑漆漆隧洞般的过道,几步向上的台阶,又把我推进了大同街。

大同街

楼间巷道

巷道出口,出来就是大同街

巷道里的茶馆

巷道里的裁缝店

大同街街景

大同街上的蛋糕店

罗氏白铁修理铺

大同街上的布料店

两条街上的商铺、民居风格各异且充满丰富的细节——同样是麻将馆,它用来抵御寒风的帘布却不同,材质颜色纹理均不相同。

麻将馆

同样的窗户,装饰它的绿植,玻璃的颜色、贴纸,屋里的灯光又是截然不同......这种丰富和多元,带来看点、引起好奇,经得起反复观看。

● 找回记忆碎片

等我从这片街区回过神来,我接着去寻找童年记忆中的碎片,我找到了吗?我的的确确找到了。

我找到了那个超大的体育场,人们依旧在这里走步。

西彭体育场

西彭体育场出入口

夜里的西彭体育场

我找到了乒乓球室,没有一丝偏移,与记忆严丝合缝。

西彭体育场,乒乓球室

我找到了有人字形房顶的联排居民楼。

瓦窑溪社区

我甚至找到了那条大树遮蔽的主路,树叶的确是枫叶般的形状!

我找到了我童年的居所,原来它叫大石堡。

大石堡社区

● 西彭,一处家园

我的记忆没有丝毫的偏差,尽管零碎,却互相联结,还在西彭得到了实体物件的逐一印证和修复。记忆和物件十年后再次相拥,我这才意识到:西彭是一处家园。

什么是家园呢?

我们每天回到一个房间,却发现这个房间的户型、装饰、家具天天都不一样,我们不会把这样的地方称作家。

我们每天回到一个房间,茶几上有三个杯子、沙发上的手机充电器还在那里、阳台还是望向同一片风景、厕所在它该在的位置、床边总有一双没洗的袜子……这样的地方我们称之为家。

同样的,家园感也来自于稳定长存(远超人类寿命)的人造物(比如城市),它能抵御自然侵袭,为人类提供庇护,不被轻易破坏。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对古老的文物都如此的重视,对老街老巷老店充满向往,因为正是它们的存在,家园感才得以保有,而人类离不开家园。

三轮在西彭替代了出租车

西彭永辉超市转盘

一处水果摊

西彭在十多年间,仍保留了绝大部分古早的城市物件——老社区、老街道、老店铺、老体育场等,这为西彭人或曾经在西彭生活过的人保留了弥足珍贵的家园感。

铝城正街

铝城正街在夜里下象棋的人

如果你从未到过西彭,也不妨来探索一下这处独特的城镇,它规模庞大而又富于细节,细节多元而又富于人情,质朴又美丽;它保留着重庆上个世纪工业发展时期的印记,历史意蕴浮动于整个城镇,古朴又厚重。

远处是夜里的西南铝厂房

如果你曾在西彭生活,可以回来走走,这里保留了大量的回忆,总有一处能让你心生波澜。

西彭夜景,照片前景是大面积的老居民区

西彭能给你铭记终生的记忆,也能让记忆有物寄托、再次灵动。

两次故地重游,每次我都心生感慨,不知道那个教我打乒乓球的大叔现在还好不好,还在打球吗?

还是说那天我重回球室时看见了你,你也看见了我,却都不认得了——你看我是个拿着相机的奇怪小伙,我看你是个拿着球拍的精神老头。

-完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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